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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寨人间
铜仁学院2020汉语言文学2班 李甜甜 夜未入,侗寨悬挂余晖,水雾在溪流中逸出,氤氲而朦胧。寨子居于盆地,环山,看上去像一颗凹陷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洗濯,如净土。不多时,寨子燃起篝火,点燃生人新到时陌生的捻子。 溪流从寨子中间穿过,这里是黔东南肇兴侗寨,依山傍水,处处可见木制的楼房沿溪水流淌的走向高高矗立。刚踏入寨子没有多久,弦月就挂在东边的山涧,像一只冷色的耳朵打听侗寨里热闹的烟火。 通向寨子深处的是铺垫整齐的石板路。路上行人很多,大多都是游客和这里饭后散步的原住民。走了一段路程,这里好似可以分了好几个寨区,或者可以说是按溪流两岸的建筑群来做划分。联络寨子各部的是二十米来宽的石桥、木桥。事实上,这里的居民对于寨区是没有概念的,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而那些桥,则成了脱于血缘,维系关系的更深的纽带。 走了几个街道,一直拿着我们一行人行李的父亲终于说累了。我们说分担一点,可父亲说顶梁柱就要顶起重担,即使在外也如此。可父亲拗不过母亲,最终我们就近找了一家民宿做歇息的地方。 民宿的女主人脾气很好,我们刚进楼就给我们端来了凉茶。虽然刚入秋,但在傍晚,一路的折腾是让人由内而外散发热量的,凉茶下肚,余热可自解。喝完茶,父亲放好行李,我们正准备继续去街市上游玩,民宿女主人就给我们介绍了一番侗寨。听完女主人的介绍,只觉得侗寨愈加神秘,在月光下,披上了婆娑的面纱。 暂辞别了民宿的女主人,我们进入街市赏夜景。有时,夜游比白天的游玩好得多。在黑夜里,有人、光、影的地方,都会彼此卸下疲倦与伪装,在灯光的面前,我们更容易看清自己。夜更深,余晖彻底消散,天边有匆忙的野鸭急着归巢。喜食蚊蝇的蝙蝠在侗寨的某些灯火阑珊处飞舞,好像它们对于食用灯火从黑夜里给予的食物有钟情的舞蹈。在黑夜更深处,我听见万物的呢喃。 街道上琳琅满目,有各式各样的摆件。最大的特色,是绵延各家悬挂屋檐的红灯笼。在侗寨最显眼的,是高大且如宝塔的鼓楼。鼓楼结彩,繁华,单看且想象,真像穿越一千年前的长安,看那些古老的塔与特色的阁楼。 寨子中央,应该是人们日常娱乐的聚集地。篝火,人群,一些卖小吃的摊位,在侗寨的中心酿造属于侗寨的小小人间。篝火旁聚集了一圈圈游客与舞蹈人员。他们一起跳舞,有不会跳的就学样子,简单摆动自己的手与脚,好看上去协调。父亲叫我也去跳,我怕,就推母亲,母亲也怕,于是我们就推父亲。父亲被我们推攘着进了围绕篝火跳舞的人群。父亲的舞姿少有规范,好像他的手与脚各有想法,并且,父亲不会开口唱侗寨的族歌,似乎对于在人群中开口,父亲有着种种阻碍与难为情。 渐渐的,父亲放开了许多,还叫我们一起跳。人群嘈杂热闹,不知哪儿传来一句“一块儿来跳哇,多好呀!”于是,我与母亲就加入父亲,跳了起来。跳侗族的舞并不困难,当然,也许这仅仅是为了欢迎我们这些游人而简化的舞蹈。我们跟着那些吹着芦笙的人的节奏一起跳动。篝火的火舌也在跳。人群的影子也在跳,仿佛整个侗寨,都在围绕某个点舞动起来。这样的舞蹈是会感染的,我脑海中出现许多画面,冰山,江河,篝火,拿着长矛在火堆旁祈祷的猎人……我在舞蹈中悟到侗族在战胜磨难中所历经的困苦。他们的舞蹈,是对生活质朴的仪式。 当我们跳得欢快的时候,一些穿侗族服饰的女子也围了上来,在我们的外围围成一圈,手牵手舞动着。那些侗族女子们肌肤细腻,是黔东南特殊气候下养育的女子。她们戴有银饰,在舞动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她们所唱的悦耳的山歌相互映衬,是多么的灵动、多姿,让人忘返。 过了许久,跳完舞,母亲说有些饿,也该吃些夜宵了。侗寨的美食很多,小吃摊上有售卖现代饮食的,如奶茶,烤串等。也有传统美食,如腌菜,鸡粥。母亲说喝一碗鸡粥,养胃。父亲吃不得清淡的,就点了烤串。至于我,则点了腌菜和鸡粥。 侗寨的美食很快就端上桌得以品尝。摊主好客,还给我们送来了一碟花生,还有当地的米酒。花生酥脆,米酒清淡,并不醉人。我们吃着美食,看着侗寨的夜景,听着人群熙攘与篝火爆燃的裂声。弦月也升得更高了,像一个问号,不回答,也知侗寨的秘密。 吃完美食,人群开始散去,只剩篝火在原地倾诉寂落。突然沉静下来,看时间,原来已临近子时。 我们又游玩了一会就返回民宿。刚进屋,女主人又端来茶水,不过是温的,品尝后,也比之前淡了许多。我问缘故,女主人说疲倦的身子,需要温茶滋润,茶淡,养气。我被这样的回答惊到了,我眼前的女主人似乎精通哲学,甚至是人本身的学问。 我们休整了一会就与女主人闲谈了起来。女主人语言温婉,如一盏温茶。经过闲谈后才得知她的男人前些年在矿上出了意外,离世了。这个问题是父亲问的,在女主人回答后我们看出了她神色的变化。父亲也因此而懊恼,悔恨自己心中的好奇。母亲急忙转开话题,但女主人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女主人说有时候,一个人离开了也好,回到泥土中有什么不好的。说着说着,女主人有颗泪掉下来了,母亲连忙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女主人擦拭眼泪。 女主人平复了一会,就与之前判若两人,好像她的记忆被选择性遗忘,她的笑容再次回到慈爱的脸上。女主人对我们说如果你们再呆一段时间,这里会举办芦笙会,很是热闹,凡此种种。但我们并没有听进多少,我们看得出一个悲伤的人,在修饰种种热情。 聊到凌晨,我们都困了,就各自回到预定的房间休息。与我同睡的是女主人的女儿,刚刚在邻居家玩很晚才回来。我趴在窗外感受侗寨清凉的山风,视线拓展,看溪水流淌,月光的皎洁让我看清水车在水里不知疲倦,像纺轮,纺出夜游者晚归的线索。溪水里的鱼,看着像一尾尾流星,在溪水中穿梭,划过。那些远处的梯田,映照出月光,如银色的梯子。 至于鼓楼,它们安静,黑夜在制造晕轮。篝火渐歇,还有零星的游者继续收揽夜景。我还趴在窗边,女主人的女儿问我在看什么,我说看侗寨的宁静。或是看鼓楼,石桥,溪流,水车,梯田……无眠者。 女主人的女儿也趴了过来,她的头刚刚高过窗子的木框。她抬头向暮野看了许久,突然,她给我指天上有颗星星在游动,在浩瀚里打开灯笼。我看去,说那叫侗寨,与这儿的名字一样,是古朴的人间: 沿袭已久的语言, 不止于帷幕。 举出篝火, 在夜空里寻找明亮的眼睛。 有人说出遗忘, 有人,捡起溪水的回音。 ——《侗寨初临,赏夜游•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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