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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父亲
贵州省实验中学高三（2）班 朱芷琪
电话响了，奶奶擦干刚刚洗完碗的手，小跑过去，拿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奶奶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屋子：“小琪，快接你爸电话。”我立马冲出房间，拿起电话，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我要回来了，这次可能会回来很久，也许就不走了。” 话语刚落，我还有些出神。不等我反应，奶奶又把电话抢了过去，忙着问一些细节，确定机票住宿这些琐事是否完备。我想起一年前他的身影，以及那张保存很久的合照，心中五味杂陈。 那一天如约而至，全家人严阵以待，我看着大门的方向，一次又一次，我既期待又忐忑，既思念又恐惧。终于，期待已久的叩门声响起，全家人连忙迎上，只是我还踌躇不前，我想说的话一下子哽咽在喉咙里，看着这个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的人，那么陌生又那么亲近的人，我感到十分尴尬。 1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因为感情问题分道扬镳，由于父亲的工作缘故，我们全家来到了贵阳。才安定不久，父亲就因为公司效益低下而选择了辞职。这一年，父亲35岁，也许是不甘平庸，父亲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出门闯荡。爷爷奶奶家境殷实，便给了他一笔钱支持他。这些年来，他不断在社会上磕磕绊绊，雨打风吹，如浮萍般飘荡不定。最后他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安稳了下来。他的薪水并不高，孤身一人，偶尔还需要爷爷奶奶的打点。我因为要上学，便跟着爷爷奶奶留在了贵阳。我的童年总是缺少父亲的身影，每年我们不过是见个一两次，便匆匆分离。有时我甚至会淡忘了他的模样。 虽然我无法与我的父亲见面，但是我的耳边总是充斥着他的名字。小时候，我的伙伴会问我：“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总是支支吾吾，随意糊弄。并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就连作为至亲的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小学班主任是我奶奶的同事，有一次我有机会去新加坡游学，她在课堂上当众说道：“你可得好好感谢你的奶奶，以你爸爸的水平，估计连零头都给不起。”在家人面前，父亲更是彻头彻尾的反例，舅妈总会不怀好意的告诉我：“不要做和你爸爸一样的人，不然这一辈子你就完了。”月光如霰，我常在深夜独自思念，又默默怨恨。次数多了，嘲讽的话再也不能伤我分毫，而对于父亲的感情，也日趋冷漠。 父亲对于我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每次打电话无非淡淡的几句话，每个月不过发几百零花钱给我。因为他，我失去太多。 2 他将东西整理好，坐在客厅里，点了一根烟。他就静静的坐着。他用带着血丝，十分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已是仲秋，却盯得我心中燥热。我终于开口问道：“这一路上挺辛苦的吧。”他吐了一口烟圈，轻描淡写地说：“不辛苦。没什么好辛苦的。”我又低下头去，不发一言。似乎他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嘱咐我早点睡觉，便离开了。 奶奶坐在一旁，看他走进了房间，跟我说：“你爸爸这回是公司破产，下岗回来的。他年纪也大了，拼不动了，这才回来。”我看着父亲的房门，回想起他瘦削的脸，矮小的身材，心中泛起一丝愧疚，我对我的冷漠感到愧疚，我对这样的他感到怜悯。 在他回来的几个星期，他总是萎靡不振的样子，耷拉着眼睛，拖着身体，每天在房间里大把大把抽烟，总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喝酒。他鲜少与家人交流，仿佛被禁锢在了他小小的房间里。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中的愧疚化为了轻烟，替代的是不屑，鄙夷，甚至略有厌恶。我也发自内心的觉得他是一个失败的人，因为他的失败，毁掉了他自己，毁掉了整个家庭，毁掉了我的童年。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人。 家庭聚会时，看着亲戚们高谈阔论，有些人甚至用鄙夷的眼光看着父亲，我总是把脸撇开，把我和父亲的距离拉开，我感到羞耻，十分的羞耻，莫名其妙的羞耻。而父亲却还是不觉厌烦地给我夹菜，添饭…… 自此之后，我更减少了与他的交流，我们每次交流都用着客套的普通话，每次对话前，还会深思熟虑，好像我们不是父子，而是路人…… 又是一次宴会，这回的主角出人意料地成为了父亲。他们决定帮他找个工作。舅舅说他缺个部门小主管，让父亲来试一试，不至于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坐吃山空，耗着十几万的补偿金。 父亲竟坚定地说：“不去，我自己的事自己操心，不用你们管。”全家人陷入了缄默，直到奶奶打破了僵局：“阿毅，你还是去吧，你哥哥给你安排的是最好的工作，清闲，而且工资也不少。” 爸爸却依然坚定地说：“不去。”随即抛下满屋人，独自回到房间。舅妈挑了挑眼，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挑三拣四。”或许是对爸爸坚持的触动，亦或是对于舅妈话语的抵触，我站起来对着她说：“我父亲既然已经决定，就不劳您操心了。”她愣了一下，随即换了一种声调说：“你懂什么啊小琪，现在你读书开销那么大，他不找个工作怎么供你读书。”奶奶打断她：“小琪只要肯读书，我多少钱都愿意给，我敢说，小琪的开销我还是供得起。”家里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推开父亲的门，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去。”父亲说：“不为什么，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去。”我看着父亲坚毅的脸，透着骨气，和一股不甘的气力。这样的他充满令人折服的魅力。他盯着我反问我说：“你想让我去？”我犹豫了片刻说：“一切随你心意。” 后来他选择了屈服，他放下了尊严，生活将他打得支离破碎，可他却将一切抛下，单枪匹马凝视生活，卧薪尝胆，不甘屈服。 我看着他早出晚归的背影，想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他蹒跚地走到铁道，双手攀在上面……” 上了高中，我要去一个离家略远的地方上学，他每次都会在离别之夜蹑手蹑脚地在我枕边多放一百元，再轻轻关上房门。我看着这一百元，仿佛看到他受尽的白眼。 3 最近，高三压力陡然上升，我选择了走读。父亲与爷爷奶奶都尊重我的选择，父亲每晚都会在我回来前为我预热可口的饭菜，或是一碗温热的粥。他怕我伙食不好，每逢周末必然仔细研究菜谱，弄出各种美味佳肴。奶奶对我说：“他精神也还不错，每天下班就给你准备夜宵，周末还帮你做点营养餐，生怕你饿着。”我打趣道：“他可真是一个好父亲，他想竞争我们学校食堂岗位？”奶奶笑了笑，抬起头对我说：“他说他在向你赎罪。” 我泛起泪光，泪光里闪着他的模样。 父亲推门进来，兴奋地说：“你想吃的点心买到了，你们都出来尝尝吧。” 我连忙擦干泪水，对他笑笑：“我已经尝到了。” 指导老师：杨昆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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