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宜居的城市
文/龙仁青
去贵阳参加一个文学采风活动,住在了云岩区。到了酒店,安顿好了自己,看了一眼采风活动安排,发现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自由打发,于是在手机上搜索酒店周边的风景名胜,赫然发现黔灵山公园就在附近几百米处。“好巧,好近!”,我自言自语叫出声来,心里泛起一片麻酥酥的兴奋,急忙背上相机,照着手机导航往黔灵山公园走去。
很快就到了公园大门。大疫当前,入园的手续有些繁缛,好在公园管理人员热情细心,帮我在手机上轻车熟路操作一番,很快就进入了公园。
龙仁青在弘福寺接受记者采访
第一次来黔灵山公园,没有任何概念,全凭着感觉往前走去,迎面便是一泓狭长的湖泊,把眼前的道路分成了左右两边,正在犹豫该往哪边走时,远远发现湖泊右岸的道路上落着一只白鹡鸰,迈着细小的双腿跑动着,片刻停顿时,不断扑闪着黑色的尾巴。我急忙端好手上的相机,把镜头对准了那只白鹡鸰。此时,镜头里出现了一位跑步的老者,正大步流星向我的方向跑来,离那只白鹡鸰越来越近。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预判白鹡鸰会被老者惊飞,便无奈地把相机从眼睛上拿了下来。就在这时,跑步的老者却停了下来,并且有意站在道路一侧——他显然看到了白鹡鸰,也看到了正要拍照的我,于是便停止跑步,悄然立在路旁,没去惊扰白鹡鸰,也让我有机会从容拍照。我赶紧把相机按在眼睛上,对准白鹡鸰,按下快门,心里感念着老者的善解人意,示意老者继续跑步。
老者向我跑来,正要和我擦身而过时,我向他招了招手,说了一声“谢谢”,老者便停下跑步,打量着我的装束,说:“双肩包最好放到胸前,手里的矿泉水装在包里。”
我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便疑惑地看着他。他见我茫然,便说:“你不是去看猴子吗,猴子会动手抢你手里的东西的!”
我这才恍然,急忙拱手向老者道谢。
龙仁青在云岩采风活动中
早就知道黔灵山公园里的猕猴是一大景观,许多人来这里,也便是来看猴子。我虽然未曾光顾,但对这一景观充满了好奇和想象:一个五百万人口的省会城市,云岩区是它的中心地带,而就在这里,却生活着一群野生猕猴!与时俱进日新月异的城市文明,宽容和接纳着来自山林的原始野性。仅仅这一点,就体现出了贵阳这座城市的胸怀和气度。近年不断有猕猴伤人的新闻见诸媒体,甚至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向政府提案,希望疏散和减少在黔灵山繁衍的猴子。然而,如果从猴子们的角度去看待这一问题,这其间却包含着另外的意义:城市生态环境日益向好,给猴子带来了生存的丰饶和便利。它们并没有把这座城市完全看成是人类的居所,把自己也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主人。这才表现出了它们主人一样的肆无忌惮和放浪随意。
目送跑步的老者远去,就听到啁啾的鸟鸣从湖畔的林木间不断传来,循声看去,便看到在密密匝匝的枝叶间不断有翅影闪过。我原本就无意去看猕猴,近年来痴迷于拿着相机“打鸟”,听到鸟鸣,看到鸟儿飞翔,我就会不由兴奋起来。
龙仁青(左3)与作家诗人们在黔灵山
走近湖畔的林木,鸟鸣声忽然响亮了起来,似是儿时把收音机的开关向着音量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在湖泊的对岸,是一棵柳树。就看见一只一身青绿,头戴黑冠的鸟儿高声鸣叫着,从一支树枝飞落到另一只树枝上,另一只鸟儿飞来,落在了前一只鸟儿的身边,它们就这样飞飞落落,还不时扇动着翅膀,在枝叶之间悬停片刻。这是一对黑头鹎。我开始观察它们,并根据它们的行动轨迹,判断它们的巢穴或者雏鸟就在那棵树上。这一发现让我惊喜,我急忙拿起相机,向着湖泊对岸走去——向前走几步,便是一座颇有古意的石桥,走过石桥,便是湖泊对岸,那棵柳树蓬松着头发站立在那里,柳丝一直垂到了湖面上。
我很快就发现了那两只鸟儿的孩子——两只雏鸟站在一支横斜的柳枝上,羽毛已经丰满,青绿的羽色和黑色的头冠一如它们的父母,看上去就像是它们父母的缩小版,但憨态可掬的样子,却把所有动物幼时的可爱展露无遗,这是它们的父母所没有的。
只要雏鸟在,就会拍到大鸟来喂食时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这是所有“打鸟”人共有的经验。我的相机镜头早早就对准了两只小鸟,单等着它们的父母来喂食。正如我预判的一样,不大一会儿,一只黑头鹎便衔着一只虫子进入了我的镜头,两只雏鸟立刻高声鸣叫着,张大了嘴喙。不断扇动着翅膀,那可爱的样子,就像是人类的孩儿撒娇一般,让人心里不免生出十分的慈悲怜悯来。
我不断按下相机快门,把这动感的瞬间不断定格下来。就在我专注于拍摄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看到几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他们看到我正在拍照片,便从一旁绕行而过,把拍摄的自由留给了我,他们的行为举止,给这个舒爽宁静的公园平添了几分高贵大气。而这一家鸟儿,似乎也没有受到我的惊扰,在离我的镜头两三米的地方,进行着它们的天伦之乐——它们深知,在这座城市里,人类不会干预它们的生活。
那一天,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就看到了十几种鸟儿,计有白鹡鸰、黑头鹎、树麻雀、白颊噪鹃等。我看到一只戴胜从湖泊上飞过,双翅打开又闭合,身子上升又回落,在空中划下一道道波浪一样的弧线,还看到几只斑文鸟藏身在柳树下的一丛水草中,就像有意躲避着我的镜头一样,总会成功逃脱我相机镜头的焦点对准它们。而那只白颊噪鹃似乎也把自己的巢穴安置在那棵柳树上,它的领地与黑头鹎形成交叉,这让它一直试图赶走黑头鹎一家,当黑头鹎父母不在时,它就去骚扰那一对雏鸟,但黑头鹎父母总会及时赶来。
偶尔在网上看到,贵阳气候温适宜,生态环境良好,使这里成为了鸟的乐园,各种鸟儿计有二百余种,单单在黔灵山公园,就记录了一百余种鸟儿。为加强生物多样性保护,提升游人观赏价值,公园还投放了天鹅、鸳鸯、赤麻鸭等水禽。如今,这些鸟儿怡然自得地把它们的爱情和生活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这里。
我忽然意识到,我们说一个城市宜居,多是站在人的立场去说,而真正宜居的城市,或许就像贵阳一样,就像属于这个城市中心地带的云岩区一样,是一个鸟儿们宜居的地方。在一座城市,鸟儿们有着自由飞翔的翅羽,花儿们有着肆意芬芳的色彩,或许,这才是一座宜居的城市。
而这一切,与贵州省狠抓生态文明建设密切相关。至2021年,生态文明贵阳国际论坛已经在这里成功举办了十届,生态文明建设的理念,已经深植每一个贵阳人的骨髓和血液。可以说,从这公园的一隅,从贵阳人身上,从几只鸟儿的身上,我看到了“共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一个侧面,一个缩影。
作者简介:
龙仁青,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青海湖》杂志主编。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十月》等,出版作品20余部,多次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散文选刊》及各种选本选载。曾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三毛散文奖,入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提名,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日、意等文。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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