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金龙(1)啃羊骨头喝士酒
那天,1964年冬某月某日,在贵阳市龙洞堡农畜场我们家里,我的夫人雅琴当时在这个农场医务室工作,她是药师,但也常給人们看病,大家叫她“吳医生”,也就常见她穿着白大挂在农场里忙活。
她是1962年从城里调来的,那时市里被划为“右派”的干部许多被送到这里劳动改造,她在部队医院工作时挨整被划为“中右",轉业到地方按右派同等对待有苦难言。
初来时住在只有三到四平米一间破败的小屋,屋顶是七零八落的石片,房屋是很薄的木板,发黄发黑虫蛀以致腐烂难当风雨。因为不能隔音,晚上能听到 隔壁人家清清楚楚的谈话。隔壁住的是收容进来的几个孤寡老人,因为睡不着时常言语不断,倾诉着人世间的不平和自己遭遇的不幸,吳医生常被他们闹得彻夜难眠。我们这间屋里住着吳医生和与她相依为命的一个孤老婆子和三岁的孟丽,还有尚在襁褓中的二女儿儿孟江。这时正逢我从边疆回来探亲,五个人在破屋里挤住一月。还好,屋里勉强鋪了两张床,我俩和小江住一張,70多岁的薛婆婆和小丽腄,蚊帐做间隔。
也许是工作表现好和人缘不錯,两年以后她換得一间约有七到八平方米的小屋,虽然也很简陋,起码能挡风雨,也就感激不尽了。
小屋仍然十分拥挤:要安放两张床,要砌一个体积不小焼稀煤的灶,鍋瓢碗盞油盐酱醋和居家少不了的许多杂物,将会有全家三代五人入住,真是爆满爆满爆滿。印象很深的是那張小方桌,是那些被收留的场员邦着做的,四条腿粗壮,桌板那么实用,平时上面堆些瓶瓶罆鏆,用飯时将之挪开成为餐桌,桌下还被装改成鸡笼,真是物尽其用啊!
这一天,妹夫金龙和小妹昭伦来到这个家看望我们。他们家住在技工学校,昭伦在那里当老师,离我们家步行二十多分钟。他们也是两地分居,金龙如我一样每年回家一次,他来自成都的军工科研部门,我来自云南边防部队。我们这些亲人那时见面十分不易,偶有机会欢聚都是惊喜万分。
我们包饺子招待他们。还端出昨天吃剩的一碗羊肉汤。
剩汤能待客么?在那些时日能把这样的汤端出来已是夠意思夠舍得的了。本来这碗剩汤是留着加点蔬菜煮它一鍋全家人好好再吃一顿的。
其实所谓的羊肉汤现在只有两块难啃的骨头。好在家里还留有一点土酒,于是我和金龙一人一杯端起来,喝土酒,啃羊骨头,吃饺子,畅谈畅饮好开怀。特別难忘不久以前我们在北京的一次巧遇(那是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很理解,遇到许多有趣的事,我会另有小文记叙),谈起来就没完没了。
记得很清楚,我清他啃那块羊骨头的时候他推辞了好久才夹进碗里,我也陪着他啃了仅有的另一块。
在我们那个简陋拥挤的家,吃饺子,啃羊骨头,喝土酒,畅谈畅佽,那情那景时过50多年还历历在目,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啊!
丷(昭愷20203月于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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